作者：陈鸿斌

这一两年来，中日关系出现了明显的改善势头，因为双方都具有改善关系的政治意愿。但不可否认的是，安倍政府在推动双边关系改善的同时，却在继续实施“两手”政策，即持续加大抗衡中国的力度。这显然会对双边关系的全面改善产生很大的副作用，最近的一系列动向就相当值得玩味。

日本首相安倍晋三5月7日在东京出席中国驻日本大使程永华的离任招待会。（中新社）

为参加4月23日举行的中国海军建军70周年海上阅兵式，日本派遣了海上自卫队幕僚长山村浩和护卫舰“凉月号”。海上自卫队幕僚长上次访华是五年前，而上次日本军舰访华则已是八年前了。在10年前的阅兵式上，日本仅派出了海上自卫队副幕僚长，未派军舰。在海上阅兵式期间，山村浩还与中国海军司令员沈金龙举行了会谈。相反，美国派遣海军高官和军舰参加了上次阅兵式，而这次仅派驻华武官出席。

尤为值得关注的是，这次“凉月号”从进入青岛港开始就一直悬挂着自卫舰旗“旭日旗”。考虑到此举相当敏感，此前日本舰艇访华均未悬挂此旗。去年10月日方也想如此参加在韩国举行的阅舰式，但对方要求只挂国旗，日方一怒之下拒绝参加，扬长而去。

虽然中国也对日本的相关动向高度关注，但这次在这一问题上却没有引发任何风波，中国国内也几乎没有什么反应。在参加海上阅兵式后，“凉月号”还向青岛市民开放，4月24日这一天就有5000多人上舰参观。在这一活动中，双方的表现值得赞赏。

在此后的“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”上，中日双方延续了这一势头。两年前的首届“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”，日方与会的是自民党干事长二阶俊博，这成为中日关系转圜的一个重要契机。这次同样也是二阶干事长应邀赴会，但这次却增加了“首相特使”这一头衔，这显然使其重要性有明显提升，所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4月24日频频与到访的各国元首和首脑会谈之余，还挤出20分钟时间会见了二阶俊博，并接受了由他转交的安倍晋三首相的亲笔信。

亲笔信向“亲爱的习近平阁下”呼吁建立新的日中关系，由此也不难看出安倍对改善双边关系的诚意。二阶俊博还在论坛上发表演说，高度评价“一带一路”对本地区和全世界所做出的贡献，呼吁日中两国共同开创未来，继续为形成“共创”关系而努力。

此外，对即将离任的中国驻日本大使程永华，安倍特意设宴欢送，这是非常罕见的。5月7日，安倍夫妇以及两位前首相、一大半内阁成员等诸多政要和社会名流共1000人出席了程永华的离任招待会，安倍等人还相继发表了致辞。这更不寻常，显然是在向中方传递重要信号。

但与此同时，日本国内整体对华认知仍极为严峻。例如二阶俊博对“一带一路”的上述积极姿态，就在日本政府中受到了抵制，因为日本政府内部对该倡议根本无法认可，尤其是美国将此视为对现存秩序的挑战，始终保持高度警觉，日本必须与美国保持协调。

一名政府人士就明确表示：“二阶俊博与政府的看法并不一致，目前日本是无法对‘一带一路’提供合作的。”日媒报道中方希望经济产业部长世耕弘成也能出席论坛，但日方却没有接受，以免让美国感到日本与中国走得太近。美国派遣国家安全会议的高官出席了上次论坛，但这次却无人到会。

如果说在“一带一路”问题上，日本不能不考虑美国的立场的话，日本的诸多做法就完全与美国无关，而纯粹是安倍及其自民党内右翼势力一以贯之的思路。就在二阶俊博在北京出席论坛的同时，安倍却在布拉迪斯拉发与斯洛伐克、捷克、波兰和匈牙利等中欧四国领导人举行会谈，这已是半年来的第二次。

日本媒体明确表示，日本之所以如此重视与这些中欧国家的关系，完全是因为从2012年以来，中国与中东欧国家的关系发展非常迅速，“16+1”合作效果显著。安倍竭力向这些国家推销日本的“优质基础设施”，希望由此多少能抵消一点中国的影响力。但安倍的努力能否奏效实在不好说，因为匈牙利总理欧尔班为前来北京出席论坛，根本就没有参加与安倍的会谈。

安倍访欧的前一站是罗马。众所周知，意大利已成为西方七国集团中率先与中国签署“一带一路”谅解备忘录的国家，华盛顿对此深感震惊，而日本也同样颇感失望。为此，安倍在与意大利总理孔特举行的会谈中，就“一带一路”进行了“认真的讨论”。安倍在会谈中表示：“国际社会必须团结一致，敦促中国发挥建设性作用”。

《读卖新闻》的报道说，孔特接受了安倍的想法，而安倍此番访欧目的，就是为了防范相关国家与中国走得太近。通过会谈，双方均强调“可持续的优质基础设施”的重要性，孔特还对“自由与开放的印太构想”表示支持，安倍这才稍感释然。不过，与安倍会谈后，孔特也前来北京参加论坛。

在此后与法国总统马克龙的会谈中，双方也都强调让融资对象国保持财政健全的重要性，这还是在指责中方所推动的“一带一路”项目导致了所谓“债务陷阱”。双方还确认将为实现“自由和开放的印太构想”开展安全合作。

6月下旬，日本将主办二十国集团（G20）峰会，安倍此番欧美之行（此后安倍还相继访问了加拿大和美国）与这次峰会密切相关。由于中国在2017年出台了《网络安全法》，该法规定了网络运营商有义务在境内保存好公民信息。这本来完全是一个主权国家职责范围内的事项，但美国和日本等国家却将此视为中国的信息封锁，所以安倍在此行中又增加了一项内容：呼吁各国要求中国“保障信息的自由流动。”显而易见，在G20峰会上，西方国家在该领域会有所动作。对安倍这次欧美之行，日本媒体均点明就是为了抗衡中国。

同样，此前在4月19日于华盛顿举行的美日“2+2会谈”中，双方强调将在网络和太空领域加强合作，以应对中国的崛起。另外两国还就保护其技术优势，不让“敌对势力”对此造成冲击达成了共识。这显然也是针对中国。

由于在经济上对中国的依存度逐年加剧，日本已根本无法离开中国。目前中日贸易额占日本对外贸易的21.4%，而美国仅为14.9%。以华为公司为例，去年该公司从日本进口的中间产品和零部件高达66亿美元，而且其供货方都是索尼、松下和东芝等日本顶尖企业，估计这一进口额五年后将再增加近两倍。与一家外国公司的交易做到如此程度，在全世界也只有两家，另一家就是苹果公司。华为的进口不仅盘活了诸多日本企业，而且华为还向多所日本大学提供科研费。日本政府禁止华为参与5G网络建设，对日本的影响可想而知。

在部分自民党元老和财界的强烈敦促下，安倍从前年开始被迫调整此前全面敌对的对华政策，开始探索如何在与美国协调的同时，推动双边关系的改善。但由于日本国内的对华民意基础仍非常脆弱，而对中国的防范心理又格外强烈，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内出现缓解，所以2019年版《外交蓝皮书》明确指出：日中关系没有真正改善。这一表述是准确的。

（作者是中国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副研究员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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